【Sunset Constitution（SC）】前传
斑瑕
Myriad，我偶尔会回想起这个曾经属于我的名字，每当这时，我便会凝视着酒杯所映出的我的双眼。直到它们变得陌生，变得不再属于我。
酒柜上排列着擦拭干净的玻璃杯，它们将盛上各式的饮品，沾染上不同的颜色，被端给往来不息的客人。然后，在灯红酒绿间带着污浊的气体和渍点回到吧台。它们被洗净，等待着新一轮的使用。
在这里，在这间酒吧，我拥有被赋予的名字。
他叫我：“Error。”
他告诉我每个名字都有意义，如同每座城市都有其价值。
他说：“稚幼的孩提总是散发着甜美的气息。”
痛觉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经。我挽起袖子，露出缠着纱布的左臂。伤口又一次破裂了，白沙布被染得鲜红，仿佛鲜血要喷涌而出。
我将纱布生生扯下，血液正从一圈圆洞状的伤口往外渗。用手指沾起一部分，放进嘴里，腥腻的味道逐渐化开，包裹住舌头。
“甜的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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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总是Silver最美的时刻。
斜阳缓缓沉入大海与草甸之间，满溢的流光粘上白鸟的羽翼，化作迎风飞舞的碎片。涨潮时浓厚的水汽扑打在我的面颊上，凝成晶莹的水珠。
我向着光芒奔跑，时间拉长了我的声音。我在呼唤着谁的名字，我在歌唱着几时凌乱的句子。几年前所种下的花开遍了草甸，埋没了我的小腿。大家都去了哪里？
炽热的温度蒸腾起雾气，我回过头，看见自己的影子蜷缩在原地。
“Error。”
我屈身坐在高脚凳上，背靠着酒吧的吧台。Blue捧着我的脸，他的额头紧贴着我的额头，从他的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包裹着我，与其说是温暖，不如说是滚烫。胸口压抑着说不出的情绪，像是要燃烧，要焚尽我的躯壳。
目光不自觉地越过他。夕阳西下。
那颗大火球高悬于天空。我祈祷着它落下，坠落到那栋名为“落日”的大楼顶端。星核碎裂 爆发出千亿兆的能量，吞噬着，撕咬着。那灰黑的轮廓爬满裂纹，鲜红的光芒渗入其中。
随之顶端的时钟破碎，铜质的时针坠落，陈旧的时光的竟是如此沉重，激起了早已落定的尘埃。
远处传来皮肉烧焦的恶臭，混杂着分辨不清的哀嚎。无尽的业火焚烧着落日大楼，焚烧着Silver，这座我所诅咒的城市。持刀者的锋刃割破了自己的喉咙，执抢者的子弹洞穿了自己的胸膛。我看见金色的冠冕埋没于烟尘，隐藏于下的双眼空洞无神。
只有火焰，不熄的火焰。
我想用那灰烬来填补心中晦暗的空隙，代价是另一处更加巨大的空隙。
我不在乎。
“Error。”他的头埋进我的颈窝，用沉闷的声音呼唤着我。
风吹动着檐间悬挂的风铃，回荡着泠泠的脆响。
太阳仍旧高悬于天空，被城市的剪影剥去光芒。我受困于Blue怀里，他轻轻地转动腕骨，让我看清血红的液体在高脚杯中翻腾。
“这杯酒的名字叫Silver。”他说，“是污浊的血红色。”
每个名字都有意义，正如每一座城市都有其价值。
“Silver，富庶繁华的海港城市，会集着世上名流，天下奇珍。当然，这都是后事了，对吗？”他的声音上下颤动，如同他的手指抚过我起伏不平的脊骨。
“这本不该是它的样子，这本不该是它的名字。
Silver是位于北方的偏远小镇，临近大海。在人类与怪物共存的时代，小镇上生活着一群与世隔绝的人类。得益于它三面繁茂无人的森林，无人打扰此处的生活。或许那时，它才能真正称为Sliver。
“可若是如此，一切恐怕就不是你我今天所见到的景象了。”我握住他不安分的手，将他推离我的身体。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晕眩的酒精气味。
“因为那里的人类有着近乎愚蠢的善良。某一天，或许没有这一天，但是有什么关系，只是个过去的故事而已，连真假都无从分辨。你甚至可以在那些无执照的便利店里找到它的同类——一包没有任何标识的薯片或者什么。”Blue舔了舔杯沿的酒，嬉笑着说道，“Silver的近海上飘来了一只小船。发现它的原住民将它拖上岸边，里面躺着一只身负重伤的怪物。
你会选择杀死他，还是把他扔回大海呢？”
“何必害一个伤者。”我说。
“没错，他们和你做了一样的选择，这就是愚蠢的善良。不过，接着听下去，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。
那些人类救了他，甚至治好了他的伤。怪物没过多久便苏醒了，他仅仅只是简单地道谢，然后离开了Silver。对于他来说，这一切简直是梦幻，捡回了一条命又发现天下唯一的珍宝。”Blue故意把尾音拖长，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。
“珍宝……”我重复道。
“Silver之所以是现在最繁荣的城市，都归功于它的港口。而Silver的港口得天独厚，它的地理位置无可挑剔。怪物在与当地人的对话中发现了这一点——尚未被发现的Silver便是独一无二的珍宝。
数月之后，一支庞大的船队风暴聚集般地开赴Silver。人类、怪物鱼贯而出，顷刻间占据了临海的地界，控制原住民，修筑房屋、港口。在国家地图尚未描绘的空白处，正发生着一幕农夫与蛇的故事。”
Blue轻笑一下，打断了我的思索。他的一双眼狐媚地盯着我，说：“想必你已经猜到了。”
是过去的Sundown Mafia。
“那个怪物就是Sundown Mafia的旧首领，Dream和Nightmare的父亲。”Blue打了个响指，故事继续，
“Sundown Mafia的快速发展建立在它活跃的非法贸易上，这里无人管辖，他们就是独尊的王。各界的商货在这里汇集，甚至有富商资助当地的建设，他们开辟出了一条联通国家内部的道路，规模越加庞大。Silver变成了一架吞吐利益罪恶的肮脏机器。每天被Sundown Mafia杀死的人的头颅会被悬挂在港口入城的门上，它们曾经属于一些不守规矩的行商和残存反抗的原住民。不过这项恶趣味的举动很快就被取消了，大概是刽子手都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手上有血渍吧。
一批批非法的货物涌进国家内部，终于引起了政府的注意。除此之外，还有如嗅到羊腥味的狼群一样奔腾而已去的众多黑色组织。当他们真正到达Silver时，那里已经建成了规模堪比国都的大型城市，Sundown Mafia扎根于它的中心——拔地而起的落日大楼，掌握着这座城市的命脉。Sundonw Mafia的势力发展超出了人们的想象。
各方势力渗透进Silver，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，无论是政府还是黑帮。
之后发生的事，才是决定Silver走向今天最大转折点。也是你最熟悉的过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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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都会梦见的场景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染红我的眼眶。
昏暗的巷道里枪火点燃蔓延的阴影，燃烧的火焰足以被遥远天空的乌鸦目击。火药炸裂的烟雾混合着尸骸焚烧的灰烬飘散在空中。刺耳的嘶叫回荡在Silver。
遍地的尸体、断肢，暴露的内脏被野犬拖走；街头嚎哭的孩子，有澄澈的蓝色眼睛，我在眼底看见了全身沾满污血的自己。不要，别那样看着我……你会……死啊……
我的身形在碎裂，澄澈的蓝色被子弹洞穿。贪欲、鲜血泼洒在这片土地上，是……战争。记忆画面里的强烈色彩对比冲击着我的理智。我把手藏进衣兜里，暴躁地抓扯着布料。
收并战争，要么被杀，要么归顺。
不知何时，Blue已经喝光了杯子的酒。他惬意地眯着眼，嘴角挂着笑。从天际吹来的风没有温度，风铃的影子在我与他之间摇曳，却没有声音。
Blue的身影被扰乱得飘忽不清，他用食指擦过唇间的酒，转而附于我的唇上。安神的甜气传来，我竟意外地没有抵触这过去亲密的动作。
他说：“这一切果真如你想这样简单吗，人们是否会看见死亡？你困在阴影中，看见的是鲜血，世人活在阴影外，那里有平静繁华的表象。”
他唤着我的名字：“Error。”
他重复着那句话：“每个名字都有意义，正如每座城市都有其价值。”
酒杯中映出我的身形，我蜷缩在高脚凳上，面容隐藏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。
“政府面对隐藏于Silver中Sundown Mafia难以下手，那里有来自异国和本国的居民和他们想要的财富。要处理庞大的Sundown Mafia将会损失巨大，而且活动在Silver里的其余的组织也会是日后的麻烦。
同时Sundown Mafia也忌惮于政府军队的威胁，不敢放开手来清理城中的其余势力，可是每天来自于黑帮袭击造成的损失令Sundown Mafia首领头疼不已。
这个时候，谈判自然是最好的选择。
所以两大巨头坐到了谈判桌前。”我攥紧手心里躁动的金属碎片，听他继续讲述，“归根结底，双方都想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在Silver里最大的利益。他们根本不在乎牺牲，人命只是可以用来计量的筹码。Sundown Mafia最终做出了退让，他们同意了部分政府武装的进驻，同时交付了一部分收益可观的产业作为条件，只要政府能和Sundown Mafia一起协力清洗掉Silver中的渗透势力，Sundown Mafia便解散武装，但是要保存少量名下产业。
政府权衡下同意了这个结果。因为Sundown Mafia报给他们的假账本，那些唯利是图的上层官员自以为吃到了Silver的红利，暗自窃喜。其实那根本就是Sundown Mafia从Silver这盘菜里挑出来的肉渣。城里每一项看似个人的产业，实则多数都在Sundown Mafia手里。
他们让政府打响了战争，另一方面，自己却在暗地里给出了被收并的选择。Sundown Mafia提供了和平解决的道路，他们用魔法与较为强大的归顺者定下契约，弱者通通丢给政府去厮杀。双冠就是在这时诞生，是契约魔法的权力凝结，Sundown Mafia的象征。
经历战争，政府的力量得到削弱，而Sundown Mafia不减反增。这意味着，Sundown Mafia在这场下注中赌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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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并战争结束的那一天，下着大雨……
万顷乌云遮蔽着天空，如柱的暴雨冲刷着路上的青石板，血水顺着沟渠流淌，染红了近海的海面。
城里的人群沉默着，享受着这场诡异的静谧。
我站在高楼上，看着这座城市迎来新生，此后的每次呼吸却都让我疼痛不已。
这本不是它的名字，这本不是它的样子。
身体仿佛疲惫到了极点，随时都会倒下。我想舍弃这双手，将它们丢弃在肮脏的淤泥里。
声音从身后走廊遥远的尽头传来，半掩着的门后似乎有无形的手拉着我向前。
“你们，出尔反尔。”声音陌生，但听得出万分生气。
“这世界本就不讲道理。”
“Sundown Mafia的人如此行事，Silver恐怕也不能长存。”
“政府的走狗当真是没有脑子吗？没了你，对Sundown Mafia有什么坏处……死人是不会说话的。”
……
我走近门隙，视野里一个黑色的身形栽倒在地上。
“是谁，谁在门外！”
房门轰然打开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。我转身逃跑，看见了一张淡漠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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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Error。”他如此叫我。
“为什么……你会知道这些事？”我定定地看着他，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然颤抖。
Blue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酒杯，说：“是一位客人当给我的美妙故事，也是他的代价。”
我问：“你给了他什么？”
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的笑话，他放声狂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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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仰躺在床上，手边的柜子里封存着一箱由积极能量制成的药剂。这药剂，全Silver只有一人能制作。
我会定时在Nightmare的饮食中混入部分，为了……
为了什么呢？
仇恨，痛苦……
为了曾经的一切，还要意义吗？
总要等到最后才会有答案，剩下的药剂……不到一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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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给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名字和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样子。”他如此对我说。
我看着他将手中的酒杯擦洗干净，放回酒柜。
在那里，它等待着新一轮的使用。
——Iceye.Lin
